一以二障來解答四相之義
執著的另一個名稱叫著相。相的字面意思是,所顯現一切萬物的影像,但佛經中相的意義就更有深的含義,主觀和客觀、能取和所取的一切法都是相。根據龍樹菩薩的中觀思想裡將“相”概括為八種,分別是生與滅、來與去、一與異和常與斷。這八種相名為八戲論。金剛經裡將“相”概括為四種,分別為,我相、人相、眾生相和壽者相。假如“相”僅僅是所顯現萬物的影像的意思的話,並不一定成為修行上的障礙。萬法的顯現本身並沒有好與壞,也不會讓你迷惑與覺悟,因此對於一個真正的修行者來說最大的束縛並不是顯現本身,而是對於主觀、客觀的執著。噶舉祖師帝洛巴對那若巴大師說:“外境所現並不會束縛你,束縛的是對於外境所現的執著,你務必斷除內心的執著”。外境所現對我們有利還是有害,解脫上產生障礙還是成為助益,取決於要看我們對外境所現是以什麼樣的心態來看待。西藏的大瑜伽士密勒日巴尊者說:“外境所現一切法,不明其性陷迷惑,執境為實自作縛,悟後諸法成幻化,助益此心為友伴,究竟義中不可得,此即無生之法身”。
相 分為四個:我相、人相、眾生相以及壽者相。多數修行者由相上往往會執迷不悟。譬如小乘行者在我相和人相上產生迷惑,破不了煩惱障,所以極少數證得阿羅漢 果,因為小乘的行者證得阿羅漢時務必斷除煩惱障,所以小乘行者只能斷除煩惱障,也只證得了無我相及無人相的境界;大乘行者在眾生相和壽者相上產生迷惑,斷 不掉所知障,所以極少數證得佛果,因為大乘行者證得佛果時不僅僅要斷除煩惱障,更要斷除所知障,所以大乘行者既斷除了二障,又證得了無我相、無人相、無眾 生相以及無壽者相的境界。換句話說,大乘所證得的佛果境界中既不存在煩惱障和所知障,又不存在我相、人相、眾生相及壽者相。大乘斷證圓滿,因此大乘至高無 上的境界已超勝了小乘。無與倫比的岡波巴大師在《解脫莊嚴寶論》中說:“為什麼說大乘種性要超勝二乘呢?因為聲聞和緣覺二乘人只是以淨除煩惱障而淨其性,而大乘種性人則是以淨除煩惱障和所知二種障礙而淨其性的,因此說大乘種性超乎其他,最為殊勝”。因為我相和人相會障礙獲得解脫,產生了小乘行者的最大障礙,他們以解脫為目標。眾生相和壽者相會障礙證得佛果,產生了大乘行者的最大障礙,大乘行者不僅僅是追求解脫,更是要圓滿覺悟,以證得佛果為目標。
大乘經典中採取煩惱障和所知障這兩種障礙之名詞。煩惱障是指貪、嗔、痴、慢、疑等五毒煩惱。所知障是指對於二元對立的執著,對於能取與所取的執著,對於三輪的執著。所謂的三輪是指:作意者、對境以及事物這三種。譬如以布施為例,施者、受者及物品。彌勒菩薩說:“何謂貪等分別念,則其即是煩惱障,何謂三輪分別念,則其即是所知障”。
小乘經典中並沒有採取這兩種障礙的名詞。《俱舍論》當中我們可以看到煩惱障名為具染不知之痴暗,所知障名為非具染不知之痴暗。《俱舍論》中採取的就是具染不知之痴暗與非具染不知之痴暗,而並沒有採取二種障礙的名詞。儘管如此,“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都在其中。修行者必須要遠離一切相,如果不遠離一切相,成不了菩薩。金剛經中說:“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則非菩薩”。對大乘而言在修行道路上該斷除的障礙有些是屬於煩惱障,有些是屬於所知障,基本上所有的障礙都包含在這兩種之中。我相和人相是屬於煩惱障,眾生相和壽者相是屬於所知障,仍然納入在這兩種障礙之中。若有斷除了煩惱障和所知障,等於證得了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及無壽者相的佛果境界。
二以人我執和法我執來解答四相之義
兩種障礙又可以歸納在我執之中。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也納入在我執之中。兩千多年前本師釋迦牟尼佛傳給人間八萬四千法門,歸根結底都是為了人們斷除我執而宣說。佛祖為什麼為調伏我執而宣說呢?因為我執是一切過患的來源,是迷惑錯亂之根本,是諸苦恐懼的基礎,所以佛教徒應該視“我執”為大魔鬼。大論師寂天菩薩在《入行論》中說:“世上顯現眾傷害,恐懼以及諸痛苦,皆是源自於我執,是故大魔有何用”。我執又是一切罪業的源泉,法稱論師在《釋量論》中說: “由有我故而見他,執自他故嗔恨起,因此牽纏之關聯,出生一切諸罪業。 ”我執更是流轉輪迴的根本,月稱論師在《入中論》中說:“最初說我而執我,次言我所則著法,如水車轉無自在。”
我執可以分為兩種:人我執和法我執。這兩種我執對一個學佛修行人而言,就像前面所說的煩惱障和所知障兩種障礙的作用一樣,人我執會產生解脫上的障礙,法我執會產生證得佛果上的障礙。所以我們佛教徒修行的最重要的目標就是斷除人我執和法我執,也是為了遠離我相、人相、眾生相以及壽者相而證得離一切戲論之境界的目標。相對而言,這四相當中我相和人相是屬於人我執,眾生相和壽者相是屬於法我執。因此我相和人相成為了追求嚮往解脫者的障礙,眾生相和壽者相成為了追求圓滿佛果者的障礙。一旦徹底斷除兩種我執的同時,也證得了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以及無壽者相的大境界。如果遠離一切相,方能見到如來。就像佛陀在金剛經中所說:“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人我執分為兩種:一種是天生的我執,另一種是後天的我執。按照佛經中所說的這兩種我執的名詞是,俱生我執與遍計我執。天生的我執即是與生俱來的我執,人人一生下來就有一種對自己自然而然所產生的純真的我執,這種天生的我執不僅僅是人類才擁有,包括獅子、老虎、貓、狗,甚至螞蟻、蟑螂、蚊子等等所有的眾生都具有。就像西藏的大智者更頓群派曾經所說的:“沒有腿的蚯蚓為尋找快樂而漂泊,無眼的螞蟻也為追求安寧而遊蕩,總而言之所有一切眾生都為獲得快樂而生存”。這就說明一切眾生都具備天生的我執,對自己自然而然產生自我保護的一種思想,這就是天生的我執。為什麼稱它為純真的我執呢?因為這種天生的“我”不用經過任何教育人人心中就都具備。並沒有經過哲學和宗教來觀察“我”是否與五蘊一體,還是異體,也沒有經過觀察“我”是否無常還是恆常,更沒有經過觀察“我”是否由自而生、由他而生、由自他生還是無因而生。就是不經過任何觀察的情況下一生下來就對“我”,它並沒有受到不正確宗教的染污,無始以來無明串習的緣故而自然而然產生的對我的執著叫做純真的我執,即是天生的我執,這就是我相。
然而與生俱來的我對勝義諦而言根本不存在的,但世間的名言上是可以安立的,中觀應成派稱它為名言之我,名言之我世俗諦中是存在的。中觀派站在世間的角度而言天生的我是可以安立的,也起到方便取捨的作用。
另一個是後天的我執,即是遍計我執。這種我執一生下來並沒有,但由於進入其他宗教或者受到哲學及外道等等的教育影響而建立了獨立的一個我而對它產生執著,這叫做後天的我執。
由於進入的宗派不同,所以所建立的“我”的概念也有天壤之別。譬如外道數論派所建立的“我”具有三種獨特,恆常、獨立、具自在。這種具有三個獨特具備的“我”是有自性的,且由自而生的。由於他們的見地是常法,所以數論派是常見派。順世派主張的所謂的“我”是與身體一體,是無因而生。所以“我”沒有從何處來,也沒有何處去,身體變屍體時“我”也消失得無影無踪。無有造業者,也沒有受報者,更沒有一個流轉輪迴者。由於它的見地是斷法,因此他是斷見派。外道的分類有三百六十種持有邪見者,當然有不計其數的“我”的建立或“我”的認識,但都可以歸納為常見與斷見之中。世上很多的宗教也按照自己的主張來建立不同的“我”。經過不同的邏輯或理論來建立一個獨立的我而對它產生執著,這叫做遍計我執,這即是人相。這種遍計我執等外道所建立的這些所有遍計之法,不僅僅在勝義諦中不存在,連世俗諦的世間中也根本不承許的。月稱論師在《入中論》中說:“無知睡擾諸外道,如彼所計自性我,及計幻事陽焰等,此於世間亦非有”。
第二個是法我執,法我執分為兩個:其一是實執,其二是空執。所謂的實執是指,執著於自己身體及所顯現的一切萬法,也就是說色、聲、香、味、觸等等。譬如執著於自己的身體、言語、思想、生命、行業、衣食住處、親朋好友、榮華富貴、名聞利養等等;執著於山河大地、形形色色、整個宇宙、三千大千世界、三界六道輪迴;甚至執著於菩薩的相貌、佛陀的淨土、涅槃的安樂等等,包括一切一切的空間及時間的所有執著。總而言之將一切萬法的顯現視為常法,視諸法為實有,所有的這種概念都是實執,這即是眾生相。
由於無始輪迴中無明深厚及執著串習,習氣根深蒂固的原因,我們凡夫俗子的心中充滿強烈的實執。尤其是在二十一世紀的物質科技發展的社會裡,人們都採取了各種各樣的手段來爭名奪利,強烈執著於物質的追求,這已經變成瘋狂的社會了。我們習以為常地執著於身體,因此經常遭受到多病衰老的痛苦;執著於感情的人,往往失戀而感受孤獨的痛苦;執著於物質金錢的人,也會因破產失業而變得一貧如洗,在艱難困苦中生活度日;執著地追求名聞利養的人,多數都有求不得苦,怨憎會苦,最後心中充滿嫉妒與嗔恨而在毫無意義的情況下悲慘地結束生命。這些都是對於諸法的執著而導致的,這就是實執的過患,也是持有眾生相的結果。
其二是空執,空執是指對於實無或單空的執著,這即是壽者相。執於實無比執於實有還更嚴重。大成就者薩惹哈說:“執實有者笨似豬,執實無者笨於豬”。佛陀在《寶積經》中說:“若有眾生起有像須彌山一樣的執於實有,不難去除。若有眾生以慢而錯解空性見者是無法可救的”。《中觀頌》中也說:“或有空性見,是不可救者”。岡波巴大師說:“云何不可救藥?譬如害某種病需要清滌之藥來淨除,但疾病與藥物二者皆需清滌於體外才能痊癒。如果只是把疾病清除了,但藥物卻未消融(排出體外),則病人還是不能痊癒,甚至會死亡的。同理,執事物實有之見,依修觀空性可以淨除。但如果執持空性,則亦會趨入頑空而墮入惡道”。福報不夠又缺乏智慧的修行人往往會墮入執空見。龍樹菩薩在《中觀論》中說:“不能善觀空性者,諸小慧人成墮負”。這類修行人由於對實無的執著,超越不了三界六道之範圍內,因此多數都投胎到無色界四處。無色界四處是: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和非想非非想處。有些人還墮落於惡道。《寶曼論》雲:“執有之人生善道,執無之人墮惡道”。甚至有些人會墮落於斷見。龍樹菩薩在《中論》中說:“有者即常見,無道即斷見”。
三以四顛倒來解答四相之義
我
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這四相是修行者解脫道路上最大的束縛。四顛倒也是獲得解脫的最大障礙。四顛倒即是:視無我為我、視不淨為淨、視痛苦為樂、視無
常為常。雖然佛經中我們常看到這四顛倒的對治是四念處(四念處即是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但是佛經中很少看到四顛倒解釋為四相的事
情。我覺得這樣解釋也並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因為四顛倒的內容也可以納入於四相之中,道理上應該一致,四相的意思恰恰就像是四顛倒的含義,我相為視無我為
我,人相為視不淨為淨,眾生相為視痛苦為樂,壽者相為視無常為常。從中觀的觀點來看,身體不是我,心也不是我,名字更不是我,實際上根本找不到一個獨立的“我”。因此“我”是不存在的,但因無明之故,對五蘊組合的東西而產生一種“我”的概念且執著,這叫作視無我為我,視無我為我即是我相。
我們仔細觀察的話,所有的人本來都是不清淨的。佛經中說人的軀體內充滿了三十六種不淨物,但由於無明的原因自己對自己產生貪執,男人對女人產生貪欲,女人對男人產生貪執等等。不淨物被視為清淨而產生執著,這叫作視不淨為淨,視不淨為淨即是人相。
一 切眾生要經過依靠四生而流轉於輪迴,四生是指胎生、卵生、化生和濕生。人畜是胎生,天神是化生,鳥蛇是卵生,昆蟲皆濕生。三界六道眾生的生命感受皆是痛 苦,無法遠離生、老、病、死的痛苦,所以眾生具有三苦之感受。但由於無明的原因眾生將痛苦當作快樂而產生執著,這叫作視痛苦為樂,視苦為樂即是眾生相。
雖
然時間和眾生的壽命都一剎那也不會停留,一切都是變化無常的,但由於無明的原因眾生將無常當作恆常來對待而產生執著,這叫作視無常為常,視無常為常即是壽
者相。上面解答我執的地方壽者相解釋為空執,這裡壽者相又解釋為視無常為常,字面上感覺有一點自相矛盾,但實際上一點也不矛盾,只不過是解釋的角度不一樣
而已。
因
為有了我相、人相、眾生相以及壽者相,所以才會產生四顛倒。因為眾生的自相續當中具有四顛倒,所以才會迷惑於我相、人相、眾生相以及壽者相。什麼時候能推
翻了四顛倒,等於推翻了四相。什麼時候證得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及無壽者相,等於斷除了四顛倒的錯誤見。這四顛倒是一切眾生流轉輪迴的根本,產生顛倒
夢想的源泉,所有痴心妄想的基礎。由於眾生具備了四顛倒,所以在輪迴的苦海中不停的流轉而迷惑,且一直是執迷不悟的。金剛經中也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我們修行解脫的 道路上,必須要逐漸地除掉這些種種相,這些虛妄才會消失得無影無踪。一旦推翻了這四顛倒方能遠離一切相,遠離一切相等於是遠離一切戲論,所謂的戲論是指所 有的二元對立,譬如生與滅、來與去、一與異、有與無的執著。換句話說對所有相對的執著是戲論,遠離一切戲論是中觀的最高境界,欲達到遠離一切戲論的境界, 務必要斷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的一切相。其中任何一種相未除掉,談不上離一切戲論,不遠離一切戲論非是中觀的見地。因此中觀的境界中既不存在四顛 倒,又不存在四相,所以中觀的見地是離一切戲論的緣起性空。就像六祖慧能法師所說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也是禪宗的最高無一物的境界。心經中所說的:“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又說:“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的般若的大境界。因此無論是中觀的境界也好,禪宗的境界也好,般若的境界也罷,都要遠離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歸根結底佛教的最高境界是離一切戲論的緣起性空。空性的側面 而言金剛乘大手印的境界與中觀的境界是一體的,也是離一切戲論的,但方便的側面 而 言具有大智、大悲、大樂、大明、大覺的境界,大手印的最高境界就是智空雙運、悲空雙運、樂空雙運、明空雙運以及覺空雙運,這就是大手印的不共特色。大手印 分為有三種;一,大乘顯教的大手印,二,大乘金剛乘的大手印,三,要義的大手印。大手印的境界不僅僅是大中觀,更是他空見的中觀。
0 comments:
Post a Comment